美国陆军将要启动新一轮转型 王明志：转型之路可能会“翻车”

5月下旬，A股可控核聚变概念板块大涨，风头一时无两(yīshíwúliǎng)。可控核聚变为我们描绘了一个无比美好的蓝图，接近零成本、无限获取的能源，将让(ràng)人类文明再度来到新(xīn)的起点。

可控核聚变背后，藏着(zhe)一个怎样(zěnyàng)的人类新未来？端午节后的首个工作日，合肥综合性国家科学研究中心能源研究院科发处处长、聚变产业应用研究中心副主任(zhǔrèn)孔德峰研究员接受了《每日经济(jīngjì)新闻》记者的专访。

“我最开始选择可控(kěkòng)核聚变这一研究方向(fāngxiàng)，完全是随机的。但在多年的研究过程中，我逐渐坚信聚变技术是能够深刻影响(shēnkèyǐngxiǎng)人类(rénlèi)社会发展的关键技术。一旦可控核聚变取得成功，人类社会必将迎来巨大的变革。怀揣着这样的梦想，我希望能为这一巨变贡献自己的力量。”

过去20余年，孔德峰做的(de)事情很纯粹。本科(běnkē)阶段，他选择了应用物理专业，学习等离子体(děnglízǐtǐ)物理，继续深造时(shí)，选择研究可控核聚变(jùbiàn)。2007年到2013年，孔德峰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完成了硕博连读。之后的9年中，孔德峰扎根中国科学院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，开展可控核聚变的技术研究；2022年，进入合肥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能源研究院，继续开展聚变设计相关工作，持续在这条充满挑战与机遇的道路上探索(tànsuǒ)前行(qiánxíng)。

作为聚变堆设计(shèjì)粒子控制负责人，孔德峰(kǒngdéfēng)重点研究(yánjiū)芯部加料对氚自持及氚燃烧份额的影响的评估，长期从事磁约束等离子体粒子反常输运研究和聚变堆装置物理设计。目前，其已在(zài)国际主要等离子体物理期刊发表文章30余篇，其中(qízhōng)以第一作者和通讯作者在NF、PPCF及POP等发表文章共计15篇。

孔德峰称，可控核聚变旨在模仿太阳原理，在地球上创造持续聚变能量，实现这一目标需要解决高温、高密度(mìdù)和能量约束时间(shíjiān)等难题。目前，人类已能将等离子体温度提高到1.6亿度，但提高密度和能量约束时间仍(réng)是(shì)挑战。氚是可控核聚变的重要燃料，但自然界中含量极少，且(qiě)提取成本昂贵。实现氚自持是可控核聚变商业化的关键一步。

他还提到，必须重视核聚变(héjùbiàn)的研发，并预计一旦可控核聚变商业化大规模实现，人类(rénlèi)的生产生活方式将被彻底颠覆。

以下为(wèi)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（以下简称“NBD”）与孔德峰的对话实录(shílù)：

聚变反应的核心逻辑：打造(dǎzào)“磁笼子”，增加氘氚的碰撞次数

过去70多年，科学家(kēxuéjiā)们(men)为实现可控核聚变做出的所有努力，若用一句话概括，孔德峰认为是“提高氘和氚的碰撞次数”。为了增加高温(gāowēn)氘氚的碰撞次数，科学家们想了个办法(bànfǎ)，将它们约束在利用磁场打造的“磁笼子”里，让带电粒子循环跑圈，不断创造碰撞机会。

利用磁场打造的(de)“磁笼子” 图片来源：BEST装置总包单位提供

NBD：请介绍一下你在(zài)可控核聚变领域开展的主要工作？

孔德峰：可控核聚变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，我(wǒ)们(wǒmen)每一个“聚变人”都是这个复杂系统中的螺丝钉。我从研究开始，主要做的是湍流这部分，研究可控核聚变里面(lǐmiàn)的一些不稳定性。后来逐步转到了芯部加料的系统开发，以及整个(zhěnggè)聚变反应堆的物理设计。

NBD：自诞生(dànshēng)起，可控核聚变要解决的是什么问题？

孔德峰：可控核聚变最重要的(de)目标就是解决人类(rénlèi)能源的问题。聚变所产生的能源非常巨大，太阳是一个天然的聚变反应堆，滋养了地球和人类文明。人类目前(mùqián)使用的大部分(dàbùfèn)能源——化石能源、光伏发电，甚至农业生产的粮食，本质上都(dōu)是太阳能的转化产物(chǎnwù)。而太阳能从聚变中产生，掌握可控核聚变技术，对于人类未来的发展会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。

NBD：如何(rúhé)理解“可控”二字？

孔德峰：它实际上是相对于氢弹(qīngdàn)爆炸(bàozhà)，即核武器的爆炸而言的。“曼哈顿”计划（美国陆军部研制原子弹计划）主要研究原子弹（一种核裂变武器），但此后科学家很快开始探索氢弹（不(bù)可控(kěkòng)核聚变）。氢弹爆炸会在瞬间释放出(chū)巨大的能量，对社会和城市造成巨大的破坏。因此，许多科学家开始思考，能否将(jiāng)氢弹释放的能量缓慢地释放出来，而不是在一瞬间全部释放，从而避免对环境、生态和装置的破坏。

NBD：实现可控核聚变，我们已经达成了哪些初步(chūbù)目标？

孔德峰：实现可控核聚变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(de)任务。一方面，我们(wǒmen)希望核聚变反应能够释放出能量，这需要满足所谓的“聚变三乘积”条件，即需要达到更高(gāo)的温度、更高的密度以及更长的能量约束时间。这是评估(pínggū)聚变反应能否实现点火（即能量自持燃烧）的核心判据，也被称为(chēngwéi)“劳逊判据”。

具体来说，要实现较好的(de)能量输出，聚变反应的温度需要达到(dào)约1.6亿度(yìdù)。经过可控核聚变领域70多年的发展，EAST装置（世界首个全超导托卡马克装置）已经能够将等离子体温度提升到1亿度，并且稳定运行1000多秒，中核集团的中国环流器3号装置也报道(bàodào)了电子和(hé)离子双亿度的实验结果。

但仅仅提高(tígāo)温度是不够的，我们还需要同时提高等离子体的密度和能量约束时间。因此，长期以来，人类一直在(zài)努力研究如何(rúhé)提高这三个参数，以达到聚变点火的条件。这是实现可控核聚变面临的核心挑战(tiǎozhàn)之一。

NBD：针对这三个参数，我们目前重点在(zài)突破哪一个方向？

孔德峰：经过早期发展，像欧洲“联合环”，还有美国的TFTR装置等，已摸索(mōsuǒ)出在托卡马克装置上提高温度的方法，并且实现了聚变输出功率接近(jiējìn)输入功率。就(jiù)当下工程技术而言，温度已能达到，但想实现更高的功率输出，核心(héxīn)是提高密度和(hé)能量约束时间，尤其是能量约束时间。

能量约束时间是(shì)(shì)不好理解(lǐjiě)的物理量。举例来说，假设你(nǐ)和我是两个燃料粒子，你是氘，我是氚，科学家们费大力气把我们加热到1.6亿度，可即便正面碰撞，发生聚变反应的概率可能仅1%或更低。若碰撞没发生聚变反应，你我就会(huì)朝不同方向分离，加热消耗的能量就浪费了。

因此，提高(tígāo)碰撞次数(cìshù)才是科学家努力追求的(de)目标。以托卡马克装置为例，它利用磁场(cíchǎng)打造“磁笼子”，可以理解成让粒子循环运动的“跑道”。燃料粒子第一次碰面没碰撞成功也无妨，借助磁场约束，粒子能在“跑道”里循环跑圈，不断创造碰撞机会。每多跑一圈，就(jiù)多一次碰撞可能，碰撞次数也随之增加。

而提高能(néng)量约束时间，本质上就是让(ràng)粒子在“跑道”里停留更久，以此(yǐcǐ)提高碰撞次数。粒子停留时间越(yuè)长，碰撞次数越多，总有一次能发生聚变反应。并且，磁场强度越大，粒子聚在一起碰撞的次数往往越多，在“跑道”停留时间也越长。

商业化的关键一步：氘氚的稳定燃烧和(hé)氚的闭环循环

今年5月1日，合肥BEST（紧凑型聚变能实验装置）项目启动了工程总装，比预计(yùjì)时间提前2个月，项目将于2027年完工，有望成为世界首个开展氘氚稳态燃烧的实验装置。此前不久，中核集团核工业西南(xīnán)物理研究院(yánjiūyuàn)再次创下我国聚变装置运行新纪录——新一代人造太阳(tàiyáng)“中国环流三号”实现百万安培(ānpéi)亿度H模，中国聚变快速挺进燃烧实验。技术(jìshù)持续突破、政策不断落地以及国内招投标加速，核聚变(héjùbiàn)技术的工程化与商业化进程正在提速。

合肥科学岛BEST工程总装现场 图片来源(láiyuán)：每经记者 张宝莲(zhāngbǎolián) 摄

NBD：怎么理解EAST、BEST、CFEDR（中国聚变工程示范(shìfàn)堆）之间(zhījiān)的关系？

孔德峰：EAST是(shì)一个等离子体物理实验装置，核心是围绕劳逊判据展开研究——如何提高温度。EAST装置的(de)另一大特点是全超导，能够实现长时间的稳定放电。BEST核心目的是进行氘氚(chuān)反应，即实现Q＞1（Q=聚变(jùbiàn)输出能量/输入能量）的稳定功率(gōnglǜ)输出。BEST目前(mùqián)聚变功率仅为50兆瓦到(dào)200兆瓦的水平。对未来的聚变反应堆来说，需要进一步提高聚变功率，目标是达到吉瓦（GW）级别，类似于现代煤电站的功率水平。

BEST之后就是CFEDR，要解决的是吉瓦级聚变功率问题和(hé)氚(chuān)自持问题。氘在自然界中相对丰富，如海水中就含有氘，但氚在自然界中含量极少。因此，如何(rúhé)实现氚的增殖(zēngzhí)也是未来聚变反应堆需要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。

NBD：氚(chuān)从哪儿来？

孔德峰：现在的氚(chuān)主要从核电站的重水反应(fǎnyìng)堆中(zhōng)来，每年产量也就(jiù)数公斤，但是一个吉瓦级的聚变堆每年消耗的氚可能达到几十公斤。从重水反应堆中提取氚，将其放入聚变装置中进行反应。氘和氚反应后会产生中子，氚被消耗了。有人提出能否重新将这些(zhèxiē)中子打入锂-6中发生核反应，从而产生氚。再把氚重新提取出来，进一步注入(zhùrù)到托卡马克装置中，以满足反应中对氚的消耗，这就是氚增殖的概念。

换句话说，就是形成一个氚的闭环循环过程。理论上，这个循环是可以(kěyǐ)达到的，但毕竟还(hái)没有在实际装置上验证过。

所以，从实现聚变商业化的角度来看(láikàn)，中间还有两步路要(yào)走。第一步就是通过BEST装置进行验证，其核心使命是实现氘氚(chuān)的稳定燃烧，这是一个需要进行系统验证的目标。另一个核心使命是氚增殖，即实现氚的闭环循环，消耗(xiāohào)(xiāohào)多少氚就能产生多少氚，甚至产生的氚要大于消耗的氚，这是CFEDR等示范堆要验证的目标。

只有完成了这两个核心目标，我们才能认为初步具备了商业化(shāngyèhuà)的(de)价值，进而可以推进到商业化聚变堆的设计和建造阶段。

NBD：有分析认为2030年(nián)是可控核聚变商业化的重要节点(jiédiǎn)，你怎么看？

孔德峰：我感觉这个(zhègè)有点困难(kùnnán)，可能没有这么乐观。BEST建成时间是2027年，做氘氚运行可能还得两三年的时间，有可能到2030年左右实现(shíxiàn)氘氚实验。

要实现可控(kěkòng)核聚变(héjùbiàn)的大规模应用，无疑还有漫长的路(lù)要走。但这是必须做的一件事，因为谁掌握了这项技术，谁就掌握了人类文明未来的发展方向(fāngxiàng)。至于何时(shí)能实现商业化，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看法。刚开始时，其成本可能会非常高，但随着可控核聚变技术的发展、投入的增加以及规模化的扩大，每一项技术进步都意味着成本降低。最终(zuìzhōng)，其成本有可能比其他发电方式还要低很多(hěnduō)，这就是可控核聚变的一个显著特点。

聚变工程攻坚，创造了(le)“沿途下蛋”的可能

科学家耗时70多年，将等离子体温度从百万度提升至亿度，为可控核聚变点火奠定了基础。当前，第一壁材料如何(rúhé)抵御高温等离子体攻击、如何稳定(wěndìng)聚变反应中的高能粒子，以及如何提升芯部加料效率等难题，仍有待攻克。尽管前路漫漫，但秉持着“沿途下蛋”的创新模式(móshì)，研发(yánfā)过程中催生的技术成果已惠及其他行业(hángyè)的科技进步。

BEST装置设计图(shèjìtú) 图片来源：BEST装置宣传片截图

NBD：怎么理解核聚变反应(fǎnyìng)中的那些不稳定性？

孔德峰：托卡马克装置中心部温度达到一点几亿度，边缘温度只有几千度或几百度，这种温度梯度会造成一种势能，使高温高密度(gāomìdù)的粒子容易往(wǎng)边缘跑，造成不稳定性(bùwěndìngxìng)，类似“雪崩”。而且聚变反应产生(chǎnshēng)的高能阿尔法粒子也会带来各种不稳定性，需要控制这些粒子的运动轨迹，防止它们破坏(pòhuài)装置。

NBD：你(nǐ)在当前工作中遇到哪些技术上的瓶颈？

孔德峰：有(yǒu)很多技术瓶颈。比如芯部加料问题，现在常规(chángguī)的加料手段效率(xiàolǜ)很低，以ITER装置为例，每注入(zhùrù)100个氚粒子，仅有0.3个参与核反应，其余99.7个会被抽离(chōulí)，经氚工厂分离提纯后循环利用。但这一过程存在损耗，系统损耗的氚甚至超过实际反应消耗的量，对(duì)氚自持的循环提出了挑战。现在我们想办法把燃料粒子直接注入到芯部等离子体当中去，提高(tígāo)燃烧效率，这需要开发新的加料系统，又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挑战。

还有(háiyǒu)材料损伤问题。聚变反应(jùbiànfǎnyìng)产生的高温高密度等离子体对材料的腐蚀(fǔshí)和损伤比较严重，需要开发新的运行模式，或者提高材料的耐受能力。

NBD：研发过程中有(zhōngyǒu)很多专利，对其他(qítā)领域的科技进步有没有帮助？

孔德峰：可控核聚变(jùbiàn)涉及很多前沿技术，这些技术可以拓展到其他应用场景。比如超导技术可以用在(zài)高分辨率(gāofēnbiànlǜ)核磁共振、材料检测、蛋白质筛查、污水处理(wūshuǐchǔlǐ)、半导体单晶提拉等领域(lǐngyù)；微波技术可以用在安检仪、肿瘤(zhǒngliú)细胞检测等领域；等离子体技术可以用在麻醉机消毒、细胞消融等领域；聚变中子可用于同位素制药（如锝-99m）、中子活化分析谱仪实现元素快速鉴定等。

未来图景：聚变的终点(zhōngdiǎn)，人类文明跃迁的起点

当可控核聚变实现大规模商业化，人类将叩开“终极能源”的(de)大门。接近于零的用电成本，释放的巨量电能，将重构人类社会的能源使用逻辑(luójí)，引发生产和生活方式的颠覆性变革。“人造太阳”照亮地球(dìqiú)时(shí)，那个能源免费、物质丰裕的未来，来得比我们想象得更真实。

NBD：可控核聚变商业化(shāngyèhuà)实现之后，我们的生活大概(dàgài)会是什么样的？

孔德峰：可控核聚变最大的特点是原料(yuánliào)成本非常低，氚虽然很贵，但(dàn)它只是反应过程的中间产物，真正的原料成本——即氘(dāo)和锂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计。随着规模化发展，建造成本也会降低，而且装置固有安全(ānquán)属性高，在安全防护方面的成本可能比现有的核电站低得多。

我们单位正在与中央美术学院等团队合作，畅想电费降为一分钱时(shí)，未来的生活会(huì)发生哪些变化。

我个人畅想，当电费降到足够低(dī)，社会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。比如，农业可能(kěnéng)会完全改变形式。目前，中国科学院天津工业生物技术研究所通过电、二氧化碳和水就可以合成淀粉，如果电足够便宜(piányi)，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工厂来生产粮食，而不再需要大量(dàliàng)的农田。

另外，环境沙漠化问题(wèntí)也将得到解决。沙漠化问题的根源在于淡水短缺，海水淡化的最大(zuìdà)成本就是电费。当电费足够低时，我们就可以(kěyǐ)通过沿海地区大规模生产淡水，再将其输送到需要的地方。